時尚品牌正在調整其採購策略，以應對多重危機的疊加——從經濟衰退到氣候崩潰和衝突。需求和訂單的不穩定帶來的連鎖反應導致了工廠關閉、工人失業以及工資拖欠。品牌的選擇——調整採購策略、突然取消訂單以及削減成本的合約——帶來了巨大的人力成本，而這些成本主要由全球供應鏈中的工人承擔。貫穿這些問題的共同線索是：不公平的採購行為及其對工人造成的毀滅性後果。

工人持續面臨工作減少和裁員

企業責任資源中心的持續監測表明，品牌繼續將服裝和鞋類的訂單轉移到低成本且所謂「有韌性」的供應鏈中。在過去九個月裡，我們看到包括孟加拉、土耳其、印尼、葡萄牙、菲律賓、史瓦濟蘭和肯亞在內的主要服裝採購國的訂單減少，這對工人造成了嚴重影響。

工廠關閉和工人裁員

在某些採購國，訂單減少的連鎖效應在主要生產中心的工廠關閉和失業中顯而易見。雖然很難全面了解關閉和裁員的規模，但我們追蹤的案例揭示了這些趨勢所帶來的驚人人力成本：

• 土耳其：根據土耳其商會和商品交易所聯盟的數據，2024年前七個月有15,000家企業關閉，比2023年增加了28%。根據報道，在2024年4月之前的一年裡，超過20萬名紡織和服裝工人失業，而在喬魯姆（Çorum）有組織工業區，超過1,000名工人被解僱。
• 印尼：2024年1月至6月期間，由於訂單減少導致工廠關閉，印尼記錄了近50,000起裁員事件，這一趨勢由地區勞工組織報告。
• 葡萄牙：我們的媒體監測顯示，訂單減少和高成本導致1,549名工人被集體解僱，這一數字是2023年總數的兩倍。據報道，2024年初，約11,000名工人因勞動成本上升和訂單縮減而面臨裁員、合約暫停或工作時間減少。
• 肯尼亞：光是阿斯頓蒙巴薩服裝出口加工區（Ashton Mombasa Apparel EPZ）就報告了1,900起裁員事件，原因是品牌縮減了訂單。

採購策略：品牌在應對供需端觸發因素時的成本驅動選擇

服裝業轉移採購地點的做法並不新鮮——這是一種普遍且令人不安的全球趨勢，通常會導致大規模裁員、工廠關閉、工資拖欠和勞工剝削。在過去六個月中，我們的監測顯示：

• 土耳其：品牌將訂單轉移到勞動成本較低的國家，如孟加拉或埃及，這些國家的工資比土耳其低約75%。土耳其的製造商也轉移了採購：過去一年中，130家土耳其製造公司在埃及開始生產，導致土耳其紡織業失去了90,000個工作機會。這種轉移是成本驅動採購策略的一部分，品牌因通貨膨脹、高生產成本和不利的匯率而搬遷。供應商報告稱，由於需求環境嚴峻和價格高昂，包括出口訂單在內的新訂單有所下降。儘管目標國家的訂單需求增加，但由於價格差異，訂單仍流向競爭對手，這進一步加深了土耳其供應商的危機。
• 羅馬尼亞：截至2024年9月，為克里斯汀·迪奧（Christian Dior）、古馳（Gucci）和托德斯（Tod’s）等奢侈品牌供貨的工廠訂單嚴重下降，被迫關閉。這部分是由於最低工資的上漲，最近一次是在2024年7月。儘管工資按歐洲標準仍然較低，但報告顯示訂單已從羅馬尼亞轉移到更便宜的採購中心，如突尼斯和摩洛哥。
• 英國：英國萊斯特（Leicester）的服裝業因品牌因勞工實踐審查和勞動力成本上升而撤出，繼續急劇下滑。隨著品牌推動降低成本，製造商正在退出英國，將生產轉移到包括摩洛哥、土耳其和突尼斯在內的更便宜的勞動力市場。訂單持續下降迫使工會和活動人士在2024年10月敦促英國品牌至少在當地採購1%的生產。
• 孟加拉：孟加拉的服裝業在2024年7月該國政治動盪後面臨重大挑戰。 2024年8月，企業責任資源中心聯繫了從該國採購的15家國際主要買家，並收到了品牌的回复，表明工資已按時支付，訂單量保持穩定。然而，訂單取消的報告仍在繼續，包括孟加拉臨時政府9月的報告稱，外國買家取消了15-20%的服裝訂單，導致50多家工廠無限期關閉。報告還表明，買家正在將訂單轉移到印度、柬埔寨和巴基斯坦，加速了令人擔憂的搬遷趨勢。在企業責任資源中心與孟加拉國服裝和產業工人聯合會（BGIWF）最近的一次會議上，卡爾波娜·阿克特爾（Kalpona Akter，BGIWF主席）強調了持續的工人抗議活動，許多人因工資拖欠而掙扎，並面臨雇主的黑名單。

服裝產業的氣候適應：誰在付出代價？

服裝業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要求其採用永續實踐並適應氣候危機日益加劇的影響。然而，這些轉型的財務和人力成本不成比例地由供應商和工人承擔，品牌往往逃避其責任。

環境成本轉嫁給“供應商”

孟加拉針織品製造商和出口商協會（BKMEA）聲稱，「綠色化」工廠——採用國際綠色建築標準並實施永續生產實踐——在孟加拉的成本比傳統設置高出20-30%。儘管如此，品牌卻：

• 未分擔成本：我們的監測顯示，品牌往往不願分擔環境成本的責任，BKMEA等行業協會敦促品牌透過支付溢價或分擔成本來為工廠綠色化做出貢獻。
• 加劇供應商的財務壓力：供應商透過投資綠色認證工廠已累積損失數十億美元，而國際買家在採購時卻未承認這些額外成本。

服裝工人在高溫下努力完成生產目標時，常面臨熱壓力和脫水問題。印度的一位生產經理指出：“如果品牌因延誤而懲罰我們，我如何為工人創造更好的工作環境？…他們設定了高目標、緊迫的截止日期，即使在最極端的情況下也會懲罰延誤，並拒絕向紡織供應商付款。”

品牌如何回應？

從2024年1月到9月，企業責任資源中心追蹤了28起與品牌採購行為相關的涉嫌侵犯人權的案件。

我們發現的案件具有全球性，影響了印尼、葡萄牙、菲律賓、史瓦濟蘭、阿根廷、中國、愛沙尼亞、肯亞、孟加拉和羅馬尼亞等地的數千名工人。這些案件涉及36個品牌，包括快時尚和奢侈品牌，如H&M、拉夫·勞倫（Ralph Lauren）、ASOS、MANGO、邁克·高仕（Michael Kors）、蔻馳（COACH）和古馳（Gucci）等。

我們要求所有被點名的品牌對這些指控作出回應。總體而言，大多數確認從相關工廠採購的公司表示，他們已聯繫供應商或經銷商以獲取更多資訊。那些表示已停止從相關工廠購買的品牌則未分享為解決該問題採取的任何行動。無論品牌目前是否從某工廠採購，他們都有責任積極調查其採購決策在推動涉嫌侵權行為中所扮演的角色，而不僅僅是與供應商核實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