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尼西亚/中国：中国发展合作的潜力在于其资金实力、基础设施项目经验和技术转让。但是，也不能低估其负面影响，雅万高铁的例子就说明了这一点。

从雅加达到万隆，仅需30分钟

爆破总是不分白天或晚上，毫无征兆地响起。房屋的墙壁开始裂缝。2020年，雅万高速铁路沿线万隆山区四个社区的居民的生活发生了突变，因为距离他们仅百米之遥的隧道开始施工。

连接印尼首都雅加达和西爪哇省会万隆的新高速铁路全长142公里，是中印在“一带一路”倡议（BRI）下开展合作的典型项目之一。

据悉，中国为高铁项目提供资金、技术和施工支持。中国国家开发银行为该项目融资超过40亿欧元。印尼总统佐科·维多多（Joko Widodo）将该项目视为印尼交通、物流和旅游基础设施现代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项目承建方印尼-中国高速铁路公司（PT KCIC）由中国国有企业中国中铁（CREC）与印度尼西亚国营建筑公司威查雅卡尔雅公司(Wijaya Karya，WIKA)合资组建。

高铁的建设从一开始就饱受争议。项目的财务风险，尤其是与印尼债务负担相关的风险，以及侵占土地、侵犯劳工权利和破坏环境等问题受到了民间社会和当地居民的批评。

现场参观的印象

应成立于1980年的印尼历史最悠久的环保组织印尼环境论坛（Wahana Lingkungan Hidup Indonesia, Walhi）的邀请，我于2022年10月作为Stiftung Asienhaus基金会“一带一路”倡议民间社会对话中国项目的一员前往万隆。在距离高速铁路隧道通道不足250米的万隆地区，居民代表向我们讲述了他们与隧道施工造成的破坏性影响进行斗争的故事。建筑公司在修建穿山隧道时进行了300多次大规模爆破，对周围社区造成了永久性的破坏。而与邻近居民点保持750米距离的要求背道而驰的是，四个社区被爆破震动了整整一年。房屋墙壁出现一米多长的裂缝，整栋建筑位移到山坡下，供水系统遭到破坏，眼镜蛇等野生动物自爆破后逃进社区。

在居民投诉之后，万隆大学的一个智库据称进行了一项环境影响研究。虽然这项研究不对公众开放，但印尼环境论坛却获准查看。根据现有的研究信息，一方面，隧道附近被描述为没有任何社区聚居，另一方面，爆炸的数量和强度都与社区成员描述的不符。在印尼环境论坛开始呼吁这一问题后，四个社区中有三个接受了项目官员提供的微薄赔偿。第四个社区仍在争取适当的赔偿。

结构性缺陷

在发展中国家以对社会和环境负责任的方式实施大型基础设施建设始终是一项挑战。国际公认的权威研究机构和民间组织（如AidData和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中心等）指出，中资项目存在结构性缺陷，其中包括：

• 缺乏透明度，当地居民缺乏参与机会
• 融资条件基本或根本不考虑当地的政治、经济或社会状况
• 通过建立依附关系施加政治影响
• 不遵守环境标准
• 对劳工权利、土著人民和其他人权的负面影响

雅万高铁项目就清楚地显示了这些结构性缺陷。在我们项目的背景下，印尼环境论坛开始与有接触基础设施项目经验的中国民间组织、银行或企业进行交流。中国的民间组织也有使用申诉和沟通机制等策略来促进相关方问责的经验。在中国民间组织的支持下，识别这些机制并克服制度和语言障碍要更为容易。

亟需民间社会的坚定承诺

中国的发展合作潜力巨大，尤其是中国拥有雄厚的财力、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经验以及技术转让的能力。然而，正如我们在雅万高铁项目中目睹的那样，负面人权影响的风险不容低估。自由的对话空间、深入的知识交流和高度的信任是眼下开展合作的必要条件。当地居民、公司、开发银行和政府机构之间的持续谈判进程必须有跨国、活跃、有能力和强大的民间社会组织共同参与。

注：本文根据《Südostasien Magazin》德文版原文翻译，篇幅略有删减。

周蓓（Joanna Klabisch），Stiftung Asienhaus基金会中国项目经理。周蓓曾在海德堡、天津和台北学习东亚研究和跨文化交流。自2016年以来，她一直在Stiftung Asienhaus基金会的中国项目工作，负责2016年至2019年期间的中欧非政府组织结对项目，并于2022年作为基金会“一带一路”倡议民间社会对话项目的一员前往雅加达。在那里，她与积极致力于更多可持续发展项目的公民和印尼民间组织进行了交流。